墓誌銘原文:
公諱善載,字叔輿,別字松舟,姓史氏。其先自京兆杜陵至壯候,居溧陽;其後遷鄞,又遷餘姚;明隆慶中,又寄籍順天,今為宛平人。自壯候至公五十五世。祖考振常公早世,祖妣節孝,沈、庶祖母王,同心撫孤,以有立是為公。考牧菴公,諱謙,以閩鳳山尉,遭林爽文之亂,城陷不屈死之。時公妣陶前卒,公先奉父命慎護大母,曰:“以委汝矣”,赴難弗及,震慟不欲生;曾百姓為牧菴公義斂,殯於縣堂。逸囚數十人願盡死衛太夫人、公子出,以報我公,搶刃翼蔽,北走臺郡以免;囚辭去,公以大義諭囚歸,無從賊,囚皆聽命。寇烽鴟張,郡中壹日數警,又奉節孝之;福州量絕,又從其族人於弋陽。
賊平,詔褒死事之臣,公得蔭雲騎尉。公方弱冠,嫺於藝文,或勸改文職宜,公曰:“國家用人惟所器使,且吾以父死王事而受上恩,敢自擇邪及引見”,故事當出隸督標,公獨被高宗旨:留京營學習。京營有世職,自公始;繇守備累官至南營慘將,清操遠度,不兢不絿,境治鹹肅;大駕春秋歲事,常從屬車。癸酉秋,畔民闌入宮禁,仁宗自行在旋蹕,公先路清塵,嚴捕匪黨;九門方戒嚴,公言於步軍統領索綽邏公:“請開城便民,以安眾心”,仍僥巡密詷匿賊者,罔赦如言,事定時論稱焉!統領以是知公,數引薦,數年間擢中營副將,軍政壹等,又以六路總兵舉。公德氣凝定,毋應變如平時。
上尤稔知公,登極逾月,即拜寧夏鎮總兵之命。至則嚴紀律、除戎器、補佚馬、練部曲而厚勸賞。擡礟之制,火器至捷,公創為之,遂以入奏;尋敕:下各鎮皆用其法。尤善恤士卒,因知其材否、良惡、怯勇,獎拔皆允其任。回疆失地,公以楊忠武檄,帥千人西討,始搤守庫車之沙雅爾;揚威將軍至,調隨營,統吉林索倫兵為前敵;繼又以運量將不集,委公為翼長,總後路督運,駐第九臺。巴爾楚之生地,莊水澌記,濫路幾絕;公於第十壹臺衡阿拉克迆北得沙岡處,伐木開道十餘裏,道通運以無阻。和闐大臣死事,奏:以公署理。立偵緝玉努斯逸匪,時所過邨保,大抵空無人;有獲者,反復訊,無從逆跡,釋之。某帥有獲者,將入告,邀公連署名,公謝曰:“子之功也,固言之卒勿署”。
公處事以誠而性仁讓,雖懸軍荒外,不易其素守如此。和闐城被焚,回民畏役四遁;公先張示具言使者,所以勞徠安集之意,速歸無恐則葺垣墉,勸屯種、省徵調,民聞風還業。歲這有秋,運麫十萬斤軍中以繼饟,又送絮懊褲各二萬為冬備。尋奉命複鎮,複得旨:交部議敘。己醜春,署甘肅提督;是冬,引疾歸。時長子致蕃官刑曹,公京居十年,致蕃出守福寧,調福州,擢官江蘇常鎮通海兵備,皆就養。公頎身廣顙,為人厚重坦易;其論事言盡而氣益和;尚信義,壹諾死生無變;喜為詩、工書法,嗜老子《道德》之旨;觀物從容蕭然有以自樂。癸卯冬仲,書諭其次子致康大梁謂:“天寒不得遊金焦二山,但看醫書遣日耳”。
後數日病,遂卒。後二年,致蕃等奉公葬於山陰謝墅、官山嶴之陽,配李夫人,祔。
初,公祖、父兩世之葬,以兵亂故緩。公以為大戚,晚自蔔垗曰:“必邇先人,即今葬所也”!既封宜有外碑之刻;致蕃以屬儀吉,不敢辭。
銘曰:
大忠之門,有濬靈源,篤生偉人,壹誌諶亶。
曰惟忠孝,厥本是竱,役事三朝,其政蕩采。
入奉京輦,出守邊健,內清外謐,祗天子令。
眾處博愛,功成不言,茂德余位,施之後昆。
伯仲科弟,諸子皆彥,孫也代雋,嗟公不聞。
豐江沄沄,千巖㟒嶟,東溟其逝,磐石長存!
嘉興錢儀吉撰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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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美德譯文:
先生名叫善載,字叔輿,別號松舟,姓史。他的先祖世位寧波鄞縣人,後又搬到余姚;明朝隆慶年間,又落戶順天府,如今算是宛平人。從四明史氏到先生,已經傳了二十五代。祖父振常公早逝,祖母沈氏守節盡孝,和庶祖母王氏壹起撫養孤兒,家族才得以延續。先生的父親牧庵公,名叫謙,在福建鳳山縣當縣尉時,遇到林爽文叛亂,城破後寧死不屈;當時先生的母親陶氏已經去世,父親臨終前囑咐他:"照顧好祖母,就托付給妳了。"先生沒能趕上救父親,悲痛欲絕;當地百姓感念牧庵公的忠義,湊錢安葬了他,靈柩暫時停放在縣衙。幾十個囚犯自願拼死護送太夫人和公子突圍,以此報答牧庵公的恩德,他們持刀保護,壹路北上到臺灣府(現臺灣中部地區);脫險後先生勸囚犯回原縣衙自首,千萬不要從賊反叛,囚犯聽後都願意服從。當時叛軍猖獗,城裏壹天好幾次警報,先生又帶著祖母避難;福州斷糧後,又跟著族人逃到弋陽。叛亂平定後,朝廷表彰殉國官員,先生得以繼承雲騎尉的世襲職位。先生當時才二十歲左右,精通詩文,有人勸他轉文職更合適,他說:"國家用人只看才能,況且我父親為國捐軀才讓我受此恩典,我哪敢自己挑三揀四?!"面見皇帝時,按慣例應該分配到地方軍營,但先生特別受高宗乾隆帝賞識,被留在京城軍營學習。京城軍營設立世襲職位,就是從先生開始的。他從守備做起,壹直升到南營參將,清廉有遠見,不爭不躁,治軍嚴明。皇上每年出巡,先生經常隨行護衛。癸酉年秋天,有叛民闖入皇宮,仁宗嘉慶帝從行宮回鑾時,先生提前清道,嚴查叛黨;當時九門戒嚴,先生對步軍統領索綽羅公說:"應該打開城門方便百姓,才能安定人心",同時秘密巡查藏匿的叛賊,嚴懲不貸。事後大家都稱贊他!統領因此賞識先生,多次舉薦,幾年間先生就升任中營副將,軍政考核壹等,又被推薦為陸路總兵。先生性情沈穩,遇事從容。道光帝特別了解他,登基才壹個多月,就任命他為寧夏鎮總兵。到任後,他嚴明軍紀、修整武器、補充戰馬、訓練士兵並厚加獎賞。他改良了擡炮這種快速火器,上報朝廷後,皇上立即下令各鎮都采用這個方法。先生特別體恤士兵,了解每個人的才能、品性和膽量,提拔任用都很得當。新疆南疆地區叛亂時,先生奉楊忠武將軍之命,率壹千人西征,先駐守庫車的沙雅爾;後來揚威將軍到了,調他隨營,統領吉林索倫兵打前鋒;又因為運糧困難,讓他擔任翼長,負責後方糧草運輸,駐紮在巴爾楚克第九臺生地莊。當時河水泛濫,道路幾乎中斷,先生在第十壹臺衡阿拉克北面的沙丘處,伐木開辟了十幾裏道路,保證了糧道暢通。和闐大臣殉職後,朝廷讓先生代理其職,並追捕逃犯玉努斯。當時經過的村莊大多空無壹人;抓到可疑的人,先生反復審問,沒有參與叛亂的證據就釋放。某位將領抓到叛黨,想上報請功,請先生聯名,先生推辭說:"這是妳的功勞",堅決不肯署名。先生待人誠懇,性情仁厚,即使孤軍在荒涼邊疆,也保持這樣的操守。和田城被燒毀後,回民害怕勞役四處逃亡;先生先張貼告示說明朝廷安撫百姓的意圖,勸他們回來安居,於是修城墻、鼓勵耕種、減少征調,百姓漸漸回歸。那年正好豐收,先生運了十萬斤面粉到軍中,又送去兩萬套棉衣棉褲準備過冬。不久奉命回鎮,又得到朝廷嘉獎。己醜年春天,代理甘肅提督;同年冬天,因病辭職。當時長子致蕃在刑部任職,先生在京城住了十年;後來致蕃外放福寧知府,又調任福州,升為江蘇常鎮通海兵備道,先生都隨兒子赴任養老。先生身材高大,額頭寬闊,為人穩重隨和;討論事情時言無不盡但語氣溫和;重信義,承諾過的事生死不變;喜歡寫詩、擅長書法,愛研究老子《道德經》;觀察事物從容淡泊,自得其樂。癸卯年冬,寫信給在開封的次子致康說:"天冷不能去金山焦山遊玩,只好看看醫書打發時間。"幾天後生病去世。兩年後,致蕃等人將先生安葬在山陰謝墅官山嶴的南面,與夫人李氏合葬。當初,先生的祖父和父親因為戰亂沒能及時安葬,先生對此非常悲痛,晚年自己選了壹塊地,說壹定要靠近先人,就是現在埋葬的地方。既然已經下葬,就該立碑記錄。致蕃請我(錢儀吉)撰寫碑文,我不敢推辭。
銘文說:
忠烈之門,靈秀淵源,誕生偉人,壹心赤誠。
忠孝為本,根基深厚,效力三朝,政績卓著。
內衛京城,外鎮邊疆,內外安寧,奉行皇命。
待人博愛,功成不居,德高位顯,福澤子孫。
兄弟成才,兒孫俊傑,後代英才,惜公不見。
江水滔滔,群山巍峨,東流入海,精神永存!
嘉興錢儀吉撰文。
相关链接:先哲:史善載——誥授武顯將軍,甘肅、寍夏鎮總兵,世襲雲騎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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譯者介紹:
史美德,四明史氏正脈,錫山史光祿祠承值人,現居上海。